权力是人性的镜子。

在企业里，领导者如何运用权力，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企业的未来。

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可以随意命令下属做任何事，用“主角光环”扛下后果。但现实里，领导者们显然需要考虑更多。

在中国文化里，企业领导有时候更像一名“大家长”，这也让管理工作变得愈发复杂。

01 “霸总”总被抵触？

家长式领导是在中国文化情境中提出来的独特的领导类型，包括三个维度：威权、德行、仁慈。其中，威权领导是指领导者对下属行使绝对权威和控制，并要求下属绝对服从的领导风格。

与尊重员工、更多听取员工意见相反，威权领导更关注在员工面前拥有控制的权力。例如，对下属要完成的工作，会给出明确的要求，包括你要做什么，你要怎么做，你不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不允许质疑，必须无条件服从。

尽管传统观点认为威权领导对员工会带来负面影响，会导致员工出现离职、执行任务效率低下、容易产生工作倦怠、对工作满意度较低、较少主动与领导交流等情况，但是这些论断却与我们观察到的现实不尽一致。

事实上，国内外很多组织的领导都会采用这种领导风格，并且这种以支配地位为特征的领导似乎越来越广泛地出现。然而，威权领导真的在所有情况下都会造成负面影响吗？

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个情境：小A是一家零售公司刚入职不久的销售代表，主要工作是联系客户、洽谈销售业务。某天，客户突然提出了一个非常刁钻的问题，小A的经验和决策权限无法支撑其解决问题。此时，领导非常“霸气”地告诉小A应对客户的方法，小A会有什么反应？或许，此刻的小A不会对领导展露的权威感到不满和抗拒，可能会接纳和服从领导的权威。

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引入了一个关键的情境特征：颠覆性事件。以往我们对威权型领导负面效应的理解往往基于一个重要的理论假设：员工所面临的环境是稳定的，因此员工更看重自我的控制权并厌恶领导的过多干涉和控制。

然而，员工当下所处环境中存在大量具有极强颠覆性特征的事件，例如企业的业务调整、AI技术引入、同事被解雇等。这些事件会引起诸如裁员、调岗、工作方式革新等，极大影响工作环境和员工日常工作的稳定性，迫使员工脱离日常工作的节奏，甚至对他们完成工作的能力造成破坏。

在这种情形下，员工的控制权会被威胁，他们需要寻找外部强有力的力量代替他们控制颠覆性的环境，以避免混乱和无序。因此，当颠覆性事件发生时，员工对威权型领导的消极反应会被削弱，他们甚至可能会对威权型领导有积极反应。

02 当“霸总”更需谨慎

通过评估理论和补偿控制理论进行研究，我们团队的研究发现，根据突发事件或破坏性事件造成的干扰程度，员工会对威权领导产生不同的情绪反应，而这些情绪又会引发员工后续工作行为的变化。

在破坏性较小的事件发生时，员工希望自己掌控工作，如果威权领导者剥夺了他们的控制权，员工就会焦虑，进而表现出回避领导的行为和反生产工作行为。

例如，一名仓库管理员每天按日常节奏整理货品，如果领导此时突然对他的整理方式进行干涉，提出要用另一种方式去整理，此时员工就容易产生焦虑情绪，进而拖延时间，用比平时慢很多的速度去工作。例如玩手机、刻意回避和领导“打照面”、向同事或朋友“吐槽”等。

相反，当员工无法独自应对破坏性较大的事件引发的混乱时，他们就会放弃控制，依靠外部力量（如威权领导的力量）来弥补，此时员工会对领导展露的威权感到敬畏。敬畏能将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集体情境和更高层次的目标上，也有助于个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上，过滤掉干扰和诱惑，因而能够增强员工对领导的服从以及员工的工作绩效。 

同样以仓库管理员为例，假如仓库因为水灾导致货品损失，此刻领导当机立断指挥下属各项工作，例如马上组织转移货品去安全位置及时止损，就会让员工产生敬畏情绪，对领导有更多认可，也更愿意听从领导的指令去完成工作，并提高自己的工作绩效。

想要提升领导能力，首先要了解自己是怎样的领导者。尽管威权型领导对员工工作结果有负面影响，但在一些情况下（如颠覆性事件发生时）这种领导风格反而会卓有成效。

然而需要我们警惕的是，相比其他类型的管理者，威权领导们更需要谨慎审视自己，尤其是提升工作必需的专业素养和专业能力。只有自身在专业领域上拥有非常过硬的能力，例如具有精准的、富有前瞻性的市场判断，丰富的产品研发经验等，这样在面临关键决策或安排工作时，才能有底气地让团队严格执行命令，否则展露权威也只是“虚张声势”。

本文作者：复旦管院企业管理系陈星汶助理教授

陈星汶老师与合作者的论文“A Tale of Two Narratives: The Role of Event Disruption in Employee Affective and Behavioral Reactions to Authoritarian Leadership”近日被管理学/应用心理学顶级期刊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接收。

这项研究通过评估理论（appraisal theory）和补偿控制理论（compensatory control model），探讨威权领导对员工的影响。

部分图片来源：摄图网